安静一点儿

花开须臾落为泥

  他是西茶国的皇子,叫褚零羽,他的六个哥哥都已成家,还有两个弟弟尚在襁褓中。

  褚零羽今年十八岁,还有两年便可嫁给心爱的男子,他们去年就订了婚约,只是褚零羽想着再等几年。他若是知道自己命中那一劫会要了性命,一定立马就嫁给他。

  那天他在与索纶翊在校场上赛马,被父皇最信赖的大臣喊了回去,却把索纶翊拦在了殿外。

  褚零羽看着父皇愁眉不展的样子,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,他向皇帝行礼:

  “父皇,您怎么了?”话音已出,却无人回复。

  终于,那大臣开口道:“殿下,昨夜权峰向陛下递来国书,要求送本朝皇子入权峰和亲。”

  “那……父皇,是要让我去吗?”

  “阿羽……”

  褚零羽明白他的皇兄皆已成家,弟弟又太小,那么只能是他。

  “我不想去……”褚零羽沉默了许久,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,妄想他的父皇再想想办法。

  “殿下,陛下昨夜一夜未眠,权峰国力远超西茶,为了两国能和平相处,避免生灵涂炭,故痛心答应权峰和亲,和亲的人选只能是殿下,眼下国书也已经送出去了。”

  国书已经递出去了吗?

  “父皇,儿臣与索大人早有婚约,这般岂不是失信于索家。”

  “你与他的婚约,朕会取消,待他他日得遇良人,朕再赐婚于他,你不是他的良人。”

  皇帝故意对褚零羽说了重话,罢了,就让他认为自己是一个狠心绝情的父皇吧。

  “此事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,儿臣,儿臣真的不想去……”

  无论褚零羽再说什么,皇帝都没有回答他。

  最终皇帝说:

  “你是西茶皇子,这就是你的责任。来人!送殿下回去,派人看管直到出嫁那日!”

  褚零羽被人送了回来,到达寝宫,见到索纶翊在里面等着他。

  索纶翊看到褚零羽失魂落魄的样子,又见寝宫外围了那么多禁军,不明所以,于是就伸出手把褚零羽拉到自己身边,轻声问他:“怎么了,阿羽?”

  “阿翊!”褚零羽把脸埋到索纶翊怀里,“阿翊,权峰派人来求亲,我……”褚零羽不知要如何对索纶翊说这件事。

  索纶翊听到此话却是一下子便明白了:“阿羽,陛下要你去和亲对吗?”他说着伸手拨了拨褚零羽的碎发。

  “阿翊,对不起,如果我当年不那么任性,早些与你成婚,也不会有今日的事了。”

  “我去找陛下!”索纶翊说着便准备冲出去。

  “没有用了,国书已经递出,阿翊,我不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。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尽管此事已成定局,索纶翊还是去见了皇帝。

  “陛下,权峰国力强盛,早视为其他几国为眼中钉,我国国力最弱,即使是送殿下前去和亲,也无法避免来日一战,又何必再多牺牲殿下一人?”索纶翊说道。

  “尽管战争不可避免,也是几年以后的事,以阿羽一人,换得两国短暂的和平,也是值得的。”

  索纶翊知道此事已是无力回天,他却还是来了,他不相信陛下竟是如此的绝情。既然没有办法,索纶翊决定随褚零羽去权峰,生死都随他。

  几日后权峰的迎亲车队列于宫门前,其声势浩大,由此亦可见权峰之强盛,褚零羽一袭嫁衣自宫门缓缓走出,走向喜轿,他又回头望着这皇宫,这一去,此生恐难再回来。

  褚零羽上了轿子,行了一日,到了荒凉之地,人烟稀少,黄沙漫天,一眼望不到头,褚零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到达权峰皇宫的,进城之后,城内张灯结彩,富裕程度远超西茶,城民脸上都充满笑容,倒更衬得褚零羽异乡孤人之可笑。

  到了皇宫,褚零羽才知道别国也送了人来和亲,知道的说是和亲,不知道的倒像是权峰皇在各国之间选秀充盈皇宫呢。

  大殿上只容他们几人进去,褚零羽抬头看到了坐在上面的皇帝,假意言笑,眼底尽是冰冷,随意几句话便安排了他们几人的去处,一视同仁,全都封为了妀子,为男妃之末,分居东西南北之位。

  褚零羽回到了寝宫,这里离皇帝处最远,倒也清静,他身边只带了索纶翊一人,其余伺候的都是权峰人。

  因着有旁人在,平时褚零羽和索纶翊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亲密。

  听说皇帝今夜召幸了平妀子,这平妀子乃是南亭的皇子,都说得到皇帝的青睐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事,可褚零羽却不这样认为,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,是以一夜都睡得不太安稳。

  第二日褚零羽用早膳之时,下人来报:“主子,那平妀子被陛下下令杖杀了。”

  “杀了?他犯了何罪?”褚零羽不敢相信,昨夜还在侍寝的人今早便被人杀了,他不禁惊出一身冷汗。

  下人回答道:“是平妀子早上的时候无状,冲撞了君后,将君后撞到荷花池里了。”

  那下人又回了一句:“陛下说他以下犯上,便杀了他。”

  罪不至此……罪不至此……平妀子身为一国皇子,说杀就杀了,陛下丝毫不顾及南亭的颜面,他不由得担忧起自己的命运来,第一天便如此,想要在这里活下去,怕是十分艰难。

  用完饭后,褚零羽遣退了下人,只留下索纶翊在房中。

  “好累,我想睡一会儿。”褚零羽躺在榻上,闭着眼睛。

  “宽心。”索纶翊替他掖好了被角,蹲在床边看他的睡颜。

  权峰如此强大,想要动摇其国本已是不可能,阿羽在这里时时刻刻都有危险,把他带走,西茶就完了,让他留在这里,那他……罢了,我会用性命去保护他。

  之后的两年里,权峰皇并没有什么动作,好像一统天下的火焰被熄灭了。这两年来,褚零羽一直待在自己的寝宫中,很少出去走动,奇怪的是,皇帝也从来没有召见过他,似乎是把这个人给忘了,不过忘了也好。

  褚零羽二十岁了,在他生辰的这一天,皇帝派人来了。

  “主子福气,陛下今晚请主子一道去金雀桩小聚。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“羽儿,来,看看朕写的这幅字如何?”

  褚零羽愣了一会儿才走过去,他看到桌上那幅字,写得是极好的 。

  “陛下的字,苍劲有力,柔中露锋……”

  “羽儿的眼光不错,今日你生辰,朕把你接过来,我们单独在办一个生辰如何?”帝王的语气温柔,却让人不敢拒绝。

  褚零羽看着眼前的人,容颜依旧,比之当年更有威严了,当年平妀子被杀之后,南亭受之牵连也被灭了。

  褚零羽正想回答,皇帝又说:

  “羽儿不必着急回答,朕冷落你两年,是朕不好,往后朕把你接到身边来,可好?”

  褚零羽过了两年无人打扰的好日子,现下皇帝突然这样,他心中难免疑惑,但不能表现出来:“陛下做主便是。”而今他身在宫中,早已身不由己,他与索纶翊的情分不知为何渐渐淡了,索纶翊不知整日在忙什么,每日他们连见上两面都十分困难,皇帝无视了他两年,终究还是逃不过吗?

  ……

  黄昏时,褚零羽醒来,他记得这里就是皇帝的寝宫,昨夜他被抱进来之后,突然就失去了意识,昏睡到现在,他环顾了一下四周,宫内并没有人,他想起身却毫无力气,就这样等到晚上皇帝回来,他才恢复了些气力,他站起来看见皇帝黑着脸,很生气的样子,他便问:“陛下,可有事发生?”

  “朕的水玉簪不见了。”此物就在朕宫中,昨日还在朕手上,今日便失去踪影,你作何解释?”

  听到这话,褚零羽好像明白了:“陛下,我不知道……”这大概是皇帝故意的吧,把我留在这里,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幕,他是想收拾我吗?

  “来人!褚妀子藐视宫规,带下去,杖四十。”

  褚零羽就这么乖乖被带下去了,解释这种事情,也总要有人听才行。面对眼前这个帝王,他不奢望他能听自己解释,就连赃物都没有找到,就这样随意地给他安了个罪名。

  行刑时褚零羽一声没吭,只是意识渐渐模糊,他自小体弱,已是扛不住。

  褚零羽再次醒来时,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寝宫,疼痛将他逼醒,怎么那么疼,疼得他眼泪都落下来了:“阿羽,不能哭,太丢人了。”

  索纶翊端着饭菜进来了,见他已醒,走到褚零羽的床边,说:“你醒了,皇帝不给我们药,我便用自己带来的药给你擦了擦,有些疼,会好的,来,把饭吃了。”索纶翊为了自己的事在疏远他,这是他不得不做的事,就算是为了阿羽,他也必须去做,就算暴露,也与阿羽无关。皇帝现下步步紧逼,他一定要亲手杀了他。

  此事过后,皇帝率兵开始攻打各国,褚零羽在此,竟是连一封家书都寄不回去。

  三年后,皇帝得胜回朝,设庆功宴犒劳众人,还有两个国家没有攻下,其中便包括西茶。

  皇帝亲自来了褚零羽的寝宫。褚零羽看着皇帝,等着他说话。

  “羽儿,你说朕的大好河山美不美?”

  “美。只是用鲜血染就的江山,看着总觉得压抑。”

  “表象而已,再过几年,天下一统,便再也不会有流血的事情发生。”

  “羽儿,西茶的风光,你可以带朕去看看吗?”说完皇帝递给褚零羽一把匕首,“羽儿,就用你的鲜血来祭旗如何?”

  褚零羽看着手中的匕首,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:“我有选择吗?”

  “用不用朕帮你。”

  “不必了……”

  话音落,褚零羽举起匕首朝自己的胸口刺去,一瞬间鲜血飞溅,褚零羽疼得发抖,他倒在了地上,看着自己的血不停地往外流,慢慢汇成了股,触目满眼的红。

  “阿羽!”索纶翊看见这一幕,提剑刺向皇帝,两人的身手不相上下,两把剑互相刺入对方胸口,索纶翊死了,皇帝却还活着。

  皇帝休养了五六年,便将西茶与北尚两个国家都拿下了,自此权峰一统天下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不知道这天下有多少褚零羽,但应也如他一般,无法在这乱世里荡起一抹涟漪,他们无足轻重,有没有他们都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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